废柴灰小悟

注：本文前情请见【新春联文】道士上山

1、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音希睁开眼，四周是一片混沌，分不清上下，也看不见天地。

“阴阳混沌之所，晨昏交割之处。”李音希感受着刚刚化生的躯体，观察着这片“无法无天”的奇异之地。

【“断去长生路，自毁不死心。”

“你这是何苦呢。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就要…你已然成仙了。”】

“原来仙人之躯，魂飞魄散之后，竟会来到这种地方。”李音希回想起师兄的“音容笑貌”，忽然打了个冷战。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找找回去的路，再去给师兄赔个不是。”

他心念一动，一瞬间幻化出千百个身外化身，向四面八方冲去。

短短一刹那，却又像是过去了千年万年，鲜血从李音希的每个毛孔中汩汩而出！

时间与空间都在此处失了秩序，明明是同一时刻分出，同一速度探索的分身，前行的时间、距离却又各不相同，仿佛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自己的法则，彼此交织、抵触、融合又消离，这份无法言喻的诡异无情地绞杀着他的每一个念头，就算李音希已然完全恢复了仙人之姿，也无法对抗这前所未见的恐怖。

何况他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灵力，空有仙人境界而已！

李音希手足尽断，目眦欲裂，一道道碎痕不断地出现在他的四肢百骸，也斩击在他的魂灵深处，若再坚持不割舍那些化身，只怕下一刻他就将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可若是此时放弃，辛苦炼化的灵气一朝散尽，依此处混沌无法，生灵散灭的境地，等李音希再修回法力，已不知再有多少年月。

或许，他就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也永远没法给师兄，赔上不是。

不行。

这可，不行。

李音希默念起师兄教给他的道决，学着沈追心吐出一口心血。

呼，吸

吐，纳。

他闭目，手指点在眉心。

他轻声道：“不能停。”

下一刻他的心体神魂尽皆燃起，万千化身尽作柴薪，漫无天际，璀璨无比的火只一个刹那就烧透了这整方天地！

 

云消雾散，天清地明。

 

李音希只觉周身一轻，只觉枷锁尽除，樊笼脱困。

哪怕他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也远比刚才要畅快地多。

他尚未来得及打坐吐纳，修养精神，忽然听见一声悠久绵长，却又轻若无声的呼吸从头顶上方，无穷远处传来。

随着那一声轻响，有一团硕大无朋，似云非烟，雾色朦胧的事物缓缓落下。

李音希面色凝重，避开那团仅仅是某位不知名存在，于睡梦之中，呼吸之间产生出的一缕——气息？

这团气息笼罩出一片阴阳混沌，无法无天之所，其内里法则紊乱，灵气稀薄…。

难道刚才……我只是被困在了这一缕…呼吸之中？！

他仰起头，还未细看，随着一道痛彻魂灵的灼烧落在他的眼眸深处，李音希也在瞬间明悟了那遮蔽了整片深空的，随意呼吸便为樊笼的黑色巨兽究竟为何物。

“九梦九界之兽……”

随着他在心中默念起祂的名讳，那道灼烧迅速扩大蔓延，烧穿了他的眼底，烧穿他的心肺，一路来到他的命魂深处，他的本命所在，唯一死穴。

无数灵气交缠，汇聚，凝结在此，再于此之上诞生出了李音希这个个体，而现在那道来自无上意志无可抵挡的灼烧直指而来，逼得他只得再度凝聚起残破不堪地神魂来应对！

一道道焦黑的灼痕鳞次栉比地从李音希的躯干上浮现而出，如森林生长般疯狂地蔓延起来，那纯粹靠法力显化而成的躯壳随着灵气的蒸腾，随着那抹灼烧的猛进而不断消散，直到他的半个身子化为齑粉，他终于挡住了那道不可一世的灼烧，立时陷入了濒死的昏迷之中。

哪怕是竭尽全力，不惜代价去抵御，李音希的命魂所依，本源所在仍是被伤到了根本，露出了深藏其中的，一个执念。

造成这一切的，只是因为他将目光投向了绝不可直视的存在，默想了绝不能被念出尊讳。

祂依旧只是沉睡。

…………

………

……

…

在这不可言、不可感、不可念处之外，早已成就真仙的沈鹤远与洛浮歌眉头紧锁，坐立难安。

“李音希他……能撑住吗？”

“不知道。但他如果撑不住，让那位醒了过来……”

“诸天九界，万千宇宙，皆将寂灭。”

 

2、

沈追心最后一次召集起道门的众人，他神色疲倦，目光坚毅：“这十年里，我已把人间的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小师弟的踪迹。”

林秦落陆子凝灰七巧神色黯然，为小师弟哀伤的同时，心底却也莫名松了口气。

十年来，不论是道法、人情、亦或是财帛、秘宝，能想出的每个办法，能找到的每条门路，能拜托的每位大能，只要是有可能对找到小师弟带来丝毫的帮助，沈追心都不惜代价做了尝试。最后的这一年，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使用着道法，找寻着李音希的任何痕迹，乃至于大道本源都已严重受损，若不是林秦落多次为他修补本源，沈追心…早就成了废人。

“小师弟在十年前就已魂飞魄散，大师兄耗费十年遍寻了人间，已是尽你所能。想来就算是有所疏漏，小师弟在天有灵，也会感念你的用心，不会怪……”

“所以我想，”沈追心打断了三人艰难的话语，“他应该已是不在人间。”

林秦落陆子凝灰七巧暗自点头，措辞着该如何开口安慰大师兄。

林秦落陆子凝灰七巧想好了措辞，准备开口，沈追心又一次打算了三人艰难的前摇。

“我得去天上寻他。”

“什么？！！！”林秦落陆子凝灰七巧吃下了刚刚措好的辞，同时惊呼

灰七巧道剑锋锐，直言不讳：“大师兄你，你疯啦？”

陆子凝道心通明，言辞恳切：“大师兄你，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咱们可以，先去散散心。”

林秦落道法玄妙，直指本源：“大师兄你，你伤是不是还没好，我再给你治治。”

沈追心没理会三人的关切问候，继续道：“小师弟过天门而返，以仙人之姿重回人间，使千百年来，仙人两界万年不动的大道结界有了些许动摇，人间因此而灵气大盛。你们也应该察觉到了，这十年里人间道法、武学高歌猛进，我们四人不仅伤势早已痊愈，道法也日益精进。如今我已隐隐看见了那道门槛，明日起我便结庐闭关，若是侥幸大道有成，我便去天上再寻他一遍。”

那，若是未成呢？

在场的三人心中都浮出了同一声问。

却没人问得出口。

他也没给他们留下问出口的时间。

沈追心话音未落，已飘然而至自在山求道峰九千两百级的峰顶，留下林秦落陆子凝灰七巧三人在山脚，你叹一口气，我戳一下人，都没个主意。

“咋办？”

林秦落戳戳灰七巧，灰七巧戳戳陆子凝，陆子凝又戳回了林秦落。

“能咋办，十年，百年，要么得道成仙，要么身死道消。既然师兄说他有把握，那我们信他就是，做好我们该做的，为师兄这生死关，护法。”

 

自在山巅，求道峰顶，离天最近处本有石阶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十年前天人交战，自在山求道峰陷沉十丈，最后七百余阶尽皆崩碎。

沈追心一步登天，已然来到峰顶，他学着十年前李音希那般，踏天而上，一步、两步……十数步后，他重又落回人间。

“原来你早就把路给准备好了。”

沈追心细细感受着残留的大道余韵，忽的长出口气，仰头向高空，定定望去。

久久，再无动作。

 

 

3、

退出了游戏的主界面，男人揉了揉眉头，陷入了沉思。

距离团长上次登录，已经过去了十天，对一个时下最热网游中的首席公会来说，这件事绝不正常。

男人尝试询问过团里的其他成员，神神叨叨的盗贼只顾说烂话，冷若冰霜的法师推演起公式，常常神游物外，天真烂漫的牧师在时隔三天之后给他回话：“啊？是吗？可能团长睡着吧哈哈哈…”

这个团到底是怎么打到世界第一的？！到底有没有一个靠谱的人啊！！

就在男人放弃了给那位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士发消息，转而试图让财务调查一下游戏的开发商准备启动收购流程时，他的办公室里忽然出现了一位，看上去就嚣张无比，满脸阳光开朗的，神经病。

“司、祭、星？是吧？”来人伸出手掀起装饰用的墨镜片，满脸带着轻浮的笑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鹤远，昨天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没接，所以只能直接找上门来了。”

司祭星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在自己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四处走动，一会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大啃一口，一会用沾满果汁的手肆意拨弄挂件的流苏。

“昨天在开会。另外，我不会接听任何陌生来电。最后，”司祭星用看待渣滓的目光看着刚刚在沙发上自由落体的沈鹤远，“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保安……？”

“跨时代网游《梦九劫》史上最强团——‘大梦未醒’二期成员，战士副C，擅长在短时间内打出成吨的输出终结对手，被称为‘噩梦使者’……司祭星，没错吧？”

沈鹤远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司祭星身前，不需他再有什么动作，司祭星主动停下了呼叫保安的动作。

“你还知道什么？”

“啧啧，上市公司的大总裁，居然有时间在网游里大砍四方…”沈鹤远一面轻笑，一面摇头晃脑，“听说你一分钱都没充过，只靠一柄平民武器通过了大梦的考核？人才啊？估计他们原先的主力战士都做不到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祭星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有主动开口。

“啧。”沈鹤远又把墨镜片放下去，“真没劲，和你们这些大老板打交道，真是有损我的修行。”

司祭星没来得及再开口，只觉得眼前一花，沈鹤远那张始终挂着恼人轻笑的脸已然凑到了眼前：“你想不想知道‘最强战士’，李音希的下落？”

隔着薄薄的一篇墨镜，沈鹤远清楚地看见司祭星的那双眸子陡然亮起，两道目光如激电一般直射而来，那其中蕴含的凶戾冰寒之色，即使是他也不由自主地敛了敛笑容。

这才对嘛。什么“噩梦使者”、“天选杀星”，花里胡哨的称号再多，哪有简简单单一句“最强战士”要来得炙热？

沈鹤远凝视着那双跳动着冷色火焰的眸子，一点点俯下身子，一寸寸逼近过去：“简单来说，你们的团长李音希有难，需要，你的帮助。”

 

“……简而言之！”一身汉白糯裙的洛浮歌丝毫不顾形象，口沫横飞地对三人进行着快速讲解，“根据罗福特公理三重变换后，我们可以简单证得，若两个世界互为映射，那就必然存在一个作为联结点的特异存在！”

乔七灰满头大汗地举起手。

“这位同学，请问！”洛浮歌十分满意这种师生扮演的戏码。

“老师请问，什么叫两个世界互为映射？”乔七灰也异常熟稔这种烂活。

“用你们最方便理解的东西来做个比喻，就好比你在网游里为自己创建了一个角色，你和它便构成了在这现实与游戏，两个世界里，指向同一个存在的一体两面。而所谓‘两个世界互为映射’便是说，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个体，都在另一个世界拥有自己的账号，两个世界间一一对应的每个个体之间，行为都彼此关联，互为因果。”

乔七灰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报告老师！完全没听懂！”

“也就是说，联结点具备有沟通与联结两个世界，并确认世界唯一性的观测者性质。通过‘图书馆变獾’法则进行整理……”史上最强天才少女，17岁特聘物理学教授，被称为绝世智妖的秦绫罗只一瞬间就明白了洛浮歌正在推导展示的世界真相。

“你说得对！”见秦绫罗自觉接手了自己的讲解工作，洛浮歌小手往桌上一撑，整个小身子立时向后弹起，接着一点公德心都不带地就往桌上一坐，沾不到地的两条小腿一前一后地开始晃荡起来。她嘴里一边叼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棒棒糖，一边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但是《九梦劫》是由……”

“停！”网络冲浪十级选手乔七灰满头大汗，赶忙打断了前摇施法，“什么梗都玩只会害了你。秦总您继续说。”

洛浮歌不满地扮了个鬼脸，秦绫罗不受影响地继续道，“……如果我们不能尽快解决‘联结点’危机，互为映照的两个世界随时有可能崩溃。”

“就是这样，咕！”洛浮歌恰到好处地补上了结束语。

宁紫庐沉默至此，忽然心有所感：“好诶！所以我们是要去拯救世界？”

宁紫庐看向乔七灰，乔七灰看向秦绫罗，秦绫罗看向洛浮歌，洛浮歌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随后她一口咬碎了嘴里的糖：“从很久之前开始，我们‘公寓’就已经在为为今天做准备。比起虚无缥缈的法则，显然还是抓得住，摸得着的实体要更好对抗……”

“《九梦劫》？”乔七灰隐隐有了猜想。

洛浮歌的眼里闪动着魔鬼的光芒：“你说的没错！但是《九梦劫》是有‘公寓’组织开发的以现世背景为蓝本基于上古神话结合西式魔幻的多人即时在线跨时代网游，在这里你可以自行探索上古秘辛，寻觅传说神话，与你的队友一起对抗世界的崩坏，挑战即将苏醒的九界之主！”

“这个梗追究还是让你玩了出来……”乔七灰无力吐槽。

秦绫罗深吸口气，毫不避讳地念出了那个尊讳：“九梦九界之兽？原来传说是真的。”

宁紫庐神游物化，自动化接茬：“嗯？这是什么？最终boss？”

“传说上古之前，时间之外，诸天混沌，万法未生。在那无天无地，无物无我的此间尽头，孕育出一只诸天莫敌，万法不侵的巨兽。”

“此兽尊讳九梦，三万年一眠，三万年一醒。眠有九梦，一梦为一方大世界，醒有九劫，每劫有一界圣灵寂灭，寰宇破碎。”

“按照我从神话中看来的说话，现如今九梦已短暂醒过七次，如果按照神话传说中那样，祂再苏醒两次，整个诸天万界，三千宇宙都将重演混沌，待祂再次入眠才能再度轮回。”

“说得没错，不愧是绝世智妖秦绫罗，只凭流传于世的只言片语，就能够将真相推算得几近完备，真不敢想象在另一个世界中的你，会是何等地风华绝代。”洛浮歌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乔七灰瞬间切换摆烂装死状态：“我听懂了，中心思想就是，这世界药丸。”

“不完全药丸。”洛浮歌双手一撑，跳下桌面，一个潇洒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大、梦、未、醒？这不是我们的团号吗？”

“bingo！”洛浮歌回过身，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无匹的气势，“这不仅仅是一个团号，更是一个方向，一个使命，一个传承了千万年，贯通了诸天九界所有生灵的意志，承载了代代人不懈付出，不惜为之付出生命的目标。”

她深吸口气：“在‘公寓’成立的一万五千年后，在七界已然覆灭，九梦即将再次苏醒的当下，我们抓住了，更确切地说，我们制造了一个机会。”

“一个绝无仅有的，在三万年漫长岁月中，在九界无垠无际间，绝无仅有的，只此一次的机会。”

“我们创造了一个联结点，将最后两界互作映射。”

“由此，让九梦九界之兽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一丝对祂梦中世界的好奇，一丝想要继续沉睡的，愿望。”

 

 

4、

一片寂然无声中，宁紫庐最先反应过来：“…啊，起床气好大的小怪兽…”

乔七灰翻翻白眼：“所以我们能做什么？”

洛浮歌掐手作诀，幻化出一面华彩门户：“走进去，打败祂。”

“为了这个计划的最终成功，我们在十年前以这段被遮掩的传说为背景发行了《九梦劫》，在这一界之中筛选有能力参与对抗九梦的人选，最终选定了你们六人。现在，九梦的苏醒意志已经幻化成了游戏中的最终BOSS，只要你们打败祂，我们就能确保九梦的好奇心足以让他在今后的岁月里，保持沉眠。”

秦绫罗忽然问道：“所以李音希？”

洛浮歌用力地点点头，：“是的，他就是两个世界的联结点。”

 

在那不可言、不可感、不可念处之外，早已成就真仙的沈鹤远与洛浮歌眉头紧锁，坐立难安。

“李音希他……能撑住吗？”

“不知道。但他如果撑不住，让那位醒了过来……”

“诸天九界，万千宇宙，皆将寂灭。”

沈鹤远忽然长舒口气，宽颜道：

“但他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相信他，相信他们。”

“这是我们仅有的，能做到的。”

“也是必须做到。”

 

自在山求道峰百年未闻风声。

沈追心一步踏出，霎那间山摇地动，风雪大作！

山脚下，林秦落轻喝一声，阵起！

以其自在道心为引，以陆子凝天然道法为魂，以灰七巧本命道剑作骨，一座前所未有，贯彻九天十地的道门大阵悚然伫立，为大师兄开天门护法！

沈追心再踏一步。

一步登天。

 

乔七灰随口问了句：“团长不用说，你把我们三个聚在这，其他那个傻子战士和摆烂道人怎么办？”

“放心，他们两个有另一个叫沈鹤远的神经病负责。相信我，虽然他是个神经病，但是在拉人入伙这件事上，他有特殊的办法。”

得到了很合胃口的答复，乔七灰率先踏入那道光门，宁紫庐在发出一声感叹：“哇，姐姐原来你是神仙啊！”后，也进入了战场。

秦绫罗站在门外，目光闪烁，神思凝重，显然还在计算着什么。

良久后，她问道：“这不科学。这不可能。”

“哪怕这一界的你们为了这一刻精心筹备了万年，可你们根本不知道其他界是不是也在行动，会不会配合你们。这般穷尽天机的筹谋，只要有一步错了，就根本无可挽回……”

“我说过了，在联结点构建后，剩余两界彼此互为映射，你和另一界的你，相互连结，互为因果。你在做什么，另一个你也一定以某种形式，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不不不，就算是这样也远远不够。在联结点构建之前呢？在其余诸界覆灭之前呢？任何一点微小的扰动就会直接导致整个世界的覆灭…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相信他们。”

洛浮歌长舒口气，轻轻地笑了笑：

“这是我们仅有的，能做到的。”

“也是必须做到。”

“我们相信，只要是了解到世界真相的每一个人，都会做出同一个选择，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努力。”

“我们相信，只要那个机会出现了，它就必然会被每一个为之奋斗，为之献出终身，为之继承了千万代决心的人所抓住。”

“我们相信，这一切不是概率，不是偶然，不是冥冥之中天人感应的无谓祈求。”

“而是一种理所当然，一种大势所趋，一种不可撼动的前赴后继，一条必然至此的无悔之路。”

“只可惜为了避免激起祂更为剧烈的反抗，我们无法踏足那片战场。”

“我明白了。”秦绫罗莞尔一笑，潇洒迈步，与他们汇合，“真想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我，正在帮我做着什么。”

 

林秦落主持阵法对抗漫天风雪，沈追心飘摇而上，三万里冰寒自天上袭来，瞬息而至。

“再起！”

林秦落自剖道心莲，祭出十颗金紫莲心，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大阵再涨三千尺！

天门近在咫尺！

沈追心燃起心、体、神、魂，却不得再进半步。

咫尺天涯！

 

司星祭望着才入光门的众人，没好气地打了声招呼：“你们怎么才来？有这么磨蹭吗？这么猛的boss，我连十分钟都扛不住，团长一个人就扛了十天！十天啊！他哪是最强战士，分明是最强怪物吧！”

 

“沈！”

“追！”

“心！”

三声怒喝自万里远处激射而来，三道声浪齐齐抵达，掀起万丈雪浪。

林秦落福至心灵，将道阵主导转交给来人。

季行斯狰狞着将全身磅礴内力不要命似地注入阵法，他的狂笑在无尽暴雪中翻涌。

“他奶奶的，你要上天！上天好！上天好啊！你天上去了！老子又是天下无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来天地同借力。

得道者，多助。

万里风雪霎时明。

沈追心一步过天门。

 

 

5、

“不是说剩下两个都你去找吗？还剩一个呢？人呢！！！”

昏迷不行的李音希病床前，洛浮歌拧住了沈鹤远的耳朵。

“诶疼疼疼！我哪知道那人就这么不见了，我用尽法力都算不出他的位置！”

“沈鹤远你完了，你要成九界的罪人了！呜呜呜这九界完了我是不是也要完了啊，我还没活够呢我才不要完！”

“诶别别别！别拽了！！！还有时间我们再……疼！！！”

洛浮歌一只手抹眼泪一只手拽耳朵，疼得沈鹤远面容扭曲，墨镜都遮不住那紧皱的眉眼。

“李音希！你看我带谁来看你啦！你赶紧好起来没你带，我那道士的号都刷不了图……”

洛浮歌停止了抽泣，沈鹤远翻开了墨镜。

沈鹤远带着位一袭红衣灵动少女，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背着一个厚厚的游戏本，就这样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们是同学？”“他们认识？”

“他常来探病？”“还轻车熟路？”

“踏……”“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像对切口一般，两位神仙无意识地接了几句烂话，相视一笑，用力点头。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拯救世界就差你了赶紧加入我们你的小伙伴都在等着你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之我听你们的话就可以把李音希这个倒霉蛋救活了是吧？”

沈追心没问一句，走入光门。

他看见司星祭顶着九梦的输出狂吼，乔七灰躲着漫天的冰雪翻滚，秦绫罗计算着最佳的时机吟唱，宁紫庐抽冷子给上一道道祝福。

最强大的战士站在九梦的头颅之上，心有灵犀般回过身，冲他做了个鬼脸。

“还不算晚嘛，道士。”

 

 

李音希心有灵犀般的回过身，他的同伴好友，师兄师姐，尽在眼底。

他看见沈追心向他走来。

 

“师兄。好久不见。”

“我在人间找了你十年。”

“是我疏忽了，忘记知会你一声，白白耗去你十载光阴。”

“入天门之后，我又找了你千年。直到遇见两位师祖，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祂的注视之下。”

李音希看着他的满头白发，叹道：“师兄，对不住。”

沈追心忽然无名火起，一巴掌拍在他仅剩的半个残躯之上：“对不住？你对不住谁？！你对得住你自己吗！狂妄自大，目无尊长，不自量力！祂的意志是你一个人能够抗衡的吗？！把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成什么仙，修什么道。”

“早知道…”

“早知道在当年那条灵溪里，我就不该把你造化出来！”

李音希本就模糊的身形又再淡去几分：“师兄勿要动气。若不是师兄当年一点造化，两界众生，万物生灵，都将随着祂的醒来而烟消云散。这么说来，师兄可谓是功德无量。”

沈追心气极反笑：“怎么，现在说都说不得你了？”

又过了片刻，自觉失态的他冷着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到此处，不久之后，挨过了祂的第一道注视，两位祖师便告诉了我一切。”

“作为沟通两界的联结点，我已经成功引发了祂的好奇。只是祂的威能实在太过强大，哪怕是睡梦之中的一丝浅浅的试探，也足够让我形神俱灭。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此处，在最接近祂意识本源的这里，每隔一段时间诵念一次祂的尊讳，抵御住祂的注视，持续地引起祂对自己梦境的好奇，以此来拖延祂的苏醒。”

“然后把自己搞成这种，破破烂烂的样子？”

李音希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半颗脑袋：“师弟道法不精，只能做到如此。”

“你还贫！”沈追心被气得气息不稳，用力地喘了几口粗气。

“另一界是什么模样的？”

李音希将自己所见显化而出。

“啧啧，将苏醒的意志化作实体来对抗，倒也是个好办法。他的不过这手段可差你师兄远了，啧，我还是个道士，你怎么成了个武人。”

沈追心看着另一界那位活力无限的年轻的沈追心同样站上了九梦的头颅，和那个同样挂着笑的，完好无损的李音希相靠而立。

他摇摇头：“不看了不看了，那不是我，他也不是你。”

“算了算了，今后师兄在这里陪你，咱们俩个，也算是有个照应。凭师兄这千年真仙修为，修补你这小小……”

沈追心话还没说完。

沈追心还没来得及缝补本源执念都还露在外面的那支离破碎的半个身子。

李音希轻轻张开口，诵念起祂的名：

“九梦，九界之兽。”

冲天而起的火填满了整个空间，而奇怪的是，沈追心却没被那烈火烫伤半点。

一道意念，不，倒不如说是祂呼吸间带起的风轻轻吹过，无可抵挡，无可拂逆的伟力迫使他从此处离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沈追心带着满腔怒火看向李音希焦黑如炭的身躯。

他咧动嘴角，碳粉簌簌而下，露出他平静，温和的笑容。

见过了。聊完了。赔过了不是。

够了。够了

此处无法、无天、无往亦无前。

外面一千年过去，祂才刚眨了个眼。

祂梦过万年冰寒，世间只过去两个寒暑。

我只是天地间一道灵气，侥幸得你造化，开了灵智，有了神魂，成了仙人。

如今我一人困于此，便可护佑两界生灵，足够了，很够了。

师兄，该回家了。

恕师弟，无力相送。

 

 

6、

沈追心被逼出了那里，逼出了仙界，逼出了人间。

他被迫脱离了此世此时所在，在时与空的混沌中漂游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落回此界山水溪流，灵气钟郁之所。

还好，依靠他的千年道行，要回去倒也不难。

“李、音、希。”沈追心须发皆白，咬牙切齿。

“不就是天地无常，日月无序之所？我进不去我还等不起吗？等到祂不再会苏醒，也就无需靠你去勾起祂的好奇。”

“到时候你出来，世间早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不还得靠我来指点你落下的修行？”

沈追心吹着长长的白胡子，越想越是有趣。

他忽听得有人高呼。

“妙哉！妙哉！此间钟灵毓秀！正是集采灵气，推演造化的绝佳之所！哈哈！季行斯，这下你拿什么赢！”

沈追心忽的顿住。

他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手，伸进身旁的那道灵溪。

他张开口。

千年的寻觅，千年的激愤，千年无望与坚信在胸中激荡。

他没发出声。

两行清流自他脸颊流下，落入那条灵溪。

回家了，回家好啊。

他不知该哭该笑

他以仙人手段，在溪间留下一道执念。

“不要死。不要停。”

无数灵气开始交缠，汇聚，凝结于此。

他敛去身形。

不久，一位道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此处，兴高采烈地开始修他的造化。

“不错，不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就叫你，李音希吧！”

 

 

7、

李音希悠悠醒转，沈追心在边上一边啃着果篮，一边玩着游戏。

秦绫罗赶着去研究古籍，司星祭一秒钟几千万上下，宁紫庐不知在哪里发呆，乔七灰多半已经回家躺平。

“哟，醒啦？”沈追心扔给他一个平板，“没什么事了就赶紧上号，我这练度都被你拖累了！”

李音希轻笑着摇摇头，正要回话。

一道铺天盖地的红迷住了他的眼睛。

身着一袭红衣的灵动少女突上前来，双眸晶亮，毫不掩饰她此刻的愉快心情。

“这位是？”李音希迟疑地问道。

“我不到啊，路上遇到的，说是来看你的我就一起带来了，怎么了？”

“初次见面！李、音、希学长！”少女笑容满溢，眼角流露出无休无止的好奇。

“我叫孟九九。”

“我对你，很感兴趣！”